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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家說科技業的從業人員跟軍公教一樣，超過八成都是國民黨的支持者，我自己在竹科待過一年多，依我的觀察，此言不虛。而老弟，更是感受深刻。其實從這次總統大選產業界的大老闆們一面倒地公開聲挺，就可知道實況了。老弟的前一份工作是自他畢業後一直待到今年7月上旬(被資遣)。那家公司(安X電業)位在台北縣深坑，搞車用電子的(講得這麼明白了，應該猜得到那家了吧)，曾經很賺，但大多時候都在虧，但這不打緊，因為這家公司對母集團來說，本就是屬策略性佈局，養技術，試水溫，人家著眼的是那一望無際的〝那個〞市場！去 年底開始至年初，立委跟總統接連著選，選戰氣氛白熱化，大家上班的話題自然是不能免。老弟每次回來跟我聊天，總不免要談到他們公司如何地在上班時間幾乎所 有的工程師跟主管們都大剌剌地談選舉聊政治，成了上班的主要內容，這無形之中製造了盲目又詭異的氣氛，老弟其實嗅到不對勁的地方，但那時還屬直覺，說不上甚麼地方不對。(因為這家公司在台灣的生產線老早就裁光了，早在老弟進去半年後，最後的一個廠─屏東廠就收了，只剩下研發部跟管理部門，所以說講到工程師 們跟主管們，其實就是指整個公司的員工了。)喔，對了，題外話，在這麼一個大老闆藍得徹底又紅得發亮的巨無霸集團底下的小公司混口飯吃，隨著眾人遇藍就捧，逢綠便貶才是生存之道，老弟倒也從善如流，每次回來聽他講得連他自己都狂笑，有些言論還真的是滿好笑的，怎麼科技人才的邏輯好像有點......。立 委選後接著總統大選，選前禮拜五那天，該公司的高階主管們從中國回來投票時，召集所有員工，跟大家〝精神講話〞，闡述民主的重要性，及每一票都很寶貴的道 理，總經理還不忘頻頻舉手比出V字形手勢提示大家票該怎麼投。這其實多此一舉，據老弟說，現場氣氛很熱烈，而誰要投誰，老弟心中都已經很明白了。老弟並沒有表現得很熱衷政治，只是隨人家氣氛附和討人緣，因而〝某些〞政治立場不同於主流的人，對老弟沒有戒心，因此可以更清楚大家的政治傾向。據老弟觀察，越到接近選舉，他驚訝地發現，整個公司還不少人竟然支持1號候選人 ─ 一共4個人！！他像挖到寶似地口氣跟我說。然後，你就知道這場選舉會是甚麼樣的結果了。喔，老弟投票日那天在台北逍遙，根本沒回來投票。選舉大勝，整個公司員工情緒陷入高潮，開票結果出爐當天晚上，所有公司的工程師都收到公司發的簡訊，集團大老闆郭董隔天禮拜日早上9點要在總部召見公司的所有工程師，有重要事情要向大家宣布。老弟人在台北沒回家投票，逃不掉，好不容易一天假期就這樣被ㄠ了(當天被召回集團總部仍算放假一天)，失算！公 司緊急連絡調度車輛，老弟不巧被安排在總工程師那輛Lexus，因為老弟最菜，所以司機非他莫屬，而更不巧總工住家離老弟住處是所有工程師裡最遠的，老弟 當天早晨不到5點就出門，騎著摩托車騎呀騎到總工家，然後開著Lexus載著總工繞呀繞沿途接另外3名被安排同車的工程師，人數湊齊一路開往位在台北縣土城的總部。老 弟描述得很傳神，整車的工程師前輩們嘰嘰喳喳地，很是興奮雀躍，聊著選舉的勝利，以及未來的展望，大家興奮地各自想像表述美景：有說台灣經濟要沖天了，大 家以後要用布袋來裝錢；有說台灣民主出頭天了，終於把貪腐的民進黨趕下台，還狂勝；有說馬總統真是我們全體中國人的偶像，有能力又有操守，台灣終於要在國際上揚眉吐氣了！有說......，反正balabalaba......。而全車僅有老弟沉默(偶而被問到時嗯啊兩句)，因為他開車，開的又是Lexus，一出差池賠不起；更因為他最菜，根本不敢插話。大 家猜呀猜到底要宣布甚麼事，因為那時期該集團的大老闆真的滿面春風，除了支持的政黨狂勝，行政立法全面執政外，在死了元配及老弟後沒多久，馬上又有年輕的 對象傳誹聞八卦不時佔據媒體版面，襯托著集團版圖在祖國的營收屢創佳績，在港掛牌的股票飆漲等等利多，能不春風嗎？！大家彷彿錯覺到這是屬於自己的榮光，最後總工定調：這次去一定是宣布加薪及新的人事升遷。然後大家又是一陣狂high，唯老弟沉默。來到總部，所有人集合完畢，按耐住內心的狂喜，等候大老闆的駕臨。大老闆來匆匆，去匆匆，只宣布一件事情及留下一群錯愕呆滯的表情，就走了。他宣布：所有工程師今天起一個禮拜內作出二選一的決定並由公司人事單位匯總呈總部，其一，以原薪派任中國，交通往返全自費，配單身宿舍；其二，選擇留在台灣的，全體減薪20% 。回 程車上，全車沉默，唯老弟為了打破僵硬尷尬，不時找機會插些題外話，邊開著車。沒多久總工惱了：「啊你開車會不會看路啊，」一股話夾著怒氣飆向老弟，「話 那麼多，開車不用專心喔，撞壞了你賠嘛！」終於，自此全車皆墨。虧得老弟最後還得賸下他與總工車內獨處最後一段路到他家，再騎摩托車回程。聽完老弟回來的描述，我笑翻了，的確，我承認老弟當時真的很白目，難怪挨刮。我問老弟Lexus開起來感覺怎樣，他說，如果是自己的，開起來真的很爽。
結果沒多大意外，當然是幾乎所有的工程師都選擇留在台灣。一來，原薪派任，又沒其它福利，往返兩岸交通費自理，舉家遷居又只有單身宿舍，衡量在那邊的工時及須負擔的成本，計算在台灣減薪20%，相較之下一樣划得來！(這下科技人才邏輯又清晰起來了，萬幸！)再來，之所以大家拒赴中國，最主要的原因是這點：是從返台休假的員工後悔的口吻中明白了一些事實。最 主要有兩件，一是派任中國的工程師被交付的主要任務就是密集訓練教育中國籍的工程師團隊，並加速技術移轉的速度，這批中國籍的工程師大多來自中國名校，技 術方面學習速度相當快，年輕有衝勁，但瓶頸卡在接案的規劃及控制能力則非常有待加強。另，薪資其實略低於台灣同級人力，但已大幅拉近了。這些台籍工程師教練心中明白：兔死日，狗烹時。二 是，該集團在勞動合同法還未實施前，早由於樹大招風，有一陣子被中國媒體釘得滿頭包，披露了很多血汗剝削的報導，然而一方說得栩栩生動、煞有其事，一方否 認到底說被栽贓，搞到這位在台灣很愛告記者的集團大老闆郭董，大動作裝腔作勢要告中國報導此事的小記者，引發的民族主義狂潮就可想而知了，中國憤青大家是見識過的。最後，在中國官方出面〝安撫〞摸頭下，這位在台灣書市上由出版社代筆的狂銷自傳所描寫的那位老虎般的現代成吉思汗，終於栽在這件〝魔鬼般的細 節〞上，低頭認錯，後續媒體及集團本身低調處理，將此事漸化於無形，彷彿沒發生過。但 這位大老闆闖蕩江湖、開疆闢土建立如此基業，就靠霸氣聞名業界，那裏真的能忍這口氣，於是反將一軍，下令集團在中國的事業裡所有的中國籍勞工全部周休二 日，平時不得加班。真是比勞動合同法還進步，不愧是國際級大集團。這招夠狠，真教那些需要多賺點加班費的勞工跳腳，資本家有的是手段！那問題來啦，你說，那勞力缺口怎麼辦？哈 哈，你沒猜錯，真是聰明！是的，就由所有的台籍員工填補，輔以人力派遣公司的非正職人力。所以，該集團派駐中國的台籍員工，除非你真的是夠高階的主管假日 負責與客戶應酬兼跑業務，其它的，就在任務之餘來補周休二日及平時加班的缺了！以至於，該集團派駐中國的台籍中低階員工，除了返台假以外，其餘的時間就是工作！工作！喔！對了！比照台灣，工程師加班不算錢的！不過，最後的結局必定是中國勞工跟社會的妥協，既然選擇了資本主義，就得接受資本家控制社會的事實。沒有加班費的中國勞工你，能撐多久？這些〝傳聞〞，由返台休假的同事口中說出，幾乎每一個人的內容都相去不遠，並且後悔懊惱的情緒溢於言表，你想，那些還未選擇派駐中國的工程師，聽到這些說法，還有誰有興趣想去〝增加海外工作經驗〞來為自己的職涯鍍金！
選擇留在台灣，每個人的危機意識當然湧現，平靜地又過了一段時期。說 也奇怪，原本漸次減少的業務量及工作，在接下來的幾個月，突然莫名其妙地漸漸增加了，訂單呈現逆轉，居然從一直消退轉為成長！大家安心了，看到了信賴支持 的馬政府執政後所帶來的經濟榮景了，雖然，好像跟現實的台灣社會現況的發展有些出入，但確實公司有那麼多的訂單都〝提早〞趕著出貨，工程師們都很興奮，想像著未來，想著照這樣的接單量及開發案，公司還不轉虧為盈嗎？！拼到年底說不準年終獎金發下來又可以換車了。唯 有老弟叫苦連天高興不起來。因為，公司越忙，最菜的工程師雜務就越多，除了要忙自己的project，還得應付上司跟資深前輩推諉的責任及難纏的客戶。況 且，先前一直在裁員沒新的人力進來，真是忙到那段時間幾乎沒有回彰化看看，但越忙老弟其實越覺得不對勁，卻還是總說不上來哪裡怪異，也就算了！那段時間有多忙呢？誇張到工程師們，除了總工及各大型project的主持人以外，周一至周四，都是上午作自己的project，下午到生產線上從事生產製造工作，然後下班時間(17:30)過後再繼續回研發部搞自己的開發案。因 為該公司在台灣的製造部門早就全裁撤資遣了，但深坑公司總部的廠裡還有幾條生產線的設備仍在，所以少量多樣的單就找人力派遣公司的短期約聘工與工程師一起 投入生產製造。而怪異的地方便在此，既然榮景到臨，為什麼不增補人力，還叫研發工程師去幹生產線的工作？老弟的疑惑一直不解，但看在大家那麼熱切的氣氛，信賴科技人才的邏輯，也就只好昏天暗地的幹下去了。--------------------------------------------------------------------------------解開老弟疑惑的那天終於來臨了。大約六月底，很久沒回來的老弟某天晚上打電話回來找我，跟我說他當晚要搭統聯的車回溪湖，要我去埔心接他。因為照時間推算，如果講電話那時發車，那麼統聯的車開到埔心大概也是凌晨一點、兩點了，況且隔天也不是假日，很是奇怪啊！更怪的是他說這次回來要待一個禮拜！我問：「那你老婆不用上班嗎？」「要啊！她要上班啊！她沒有要回來。」這更加令我不解，追問下他才跟我說他被公司裁員了，並且要我暫時別跟父母講。我房間的電話老早被我拔掉了，所以這通電話我是在父母的房間接的，因為我懶得跑到一樓去......。然後破功了，我追問完的第一時間，老爸老媽都已經知道老弟失業了。真瞎。原 來，就在馬政府宣布台灣與中國兩岸包機直航的政策拍板定案的當天，該公司幾位高層主管從中國回來，馬上召集所有員工，在解釋了所有的不得已與無奈以後，宣 布一件事情：鑒於兩岸直航後，員工往來兩岸的便利性與費用，已經與島內北高兩地往返無異了，因此公司決定要結束所有在台灣的業務，集中資源邁向國際化。工程師部分，選擇繼續留在公司的，比照之前派駐中國的規定辦理；選擇不去中國的工程師及所有的行政管理及業務人員，發給半個月的資遣費。勞燕自此各分飛，千山你獨行我不相送。那改任集團旗下其它的企業而繼續留在台灣呢？門都沒有！！這項人事命令一宣布以後，大家反應可想而知，莫不悲憤莫名，幹聲連連，此起彼落，還不乏咒罵民進黨與陳水扁過去8年的貪腐鎖國將台灣搞爛，下台後還一直扯新政府的後腿，害得大家現在這麼淒慘......。「那之前那段時間的忙碌是怎麼回事呢？」我問老弟。老 弟說，原來啊，那是因為要結束台灣這邊的業務，所以才要盡快將台灣剩下的case趕完結案啊！老早在馬英九當選總統後，集團在中國的龍X園區內，就已經清 出了一片廠辦，要給公司整個搬過去進駐了，就等兩岸直航啟動。所以那段時間的忙碌都是為了有效利用剩餘人力，要趕快將台灣的project給結案！「所以你們公司欺騙你們囉？」我好奇。「算是吧，不過在商言商，也沒人講甚麼！」我另外質疑為什麼資遣費只有半個月？而且不分資歷，大家都一樣半個月？翻遍所有勞動法規，以及一堆現實的案例報導，都知道這明顯不合法的啊！老弟的回答倒很妙。他說大家也曾推派一、兩個不怕死的工程師代表大家去找人事主管請教這問題，從中國返台急著再趕回去的人事主管只講了一句話，代表們就摸摸鼻子走出人事部門了。那位人事主管說：「你們難道沒聽過鴻X集團有一個法務兵團在業界是出了名的嘛！專門處理這種法律問題，你們真的想要這樣玩下去嗎？」聽完我哈哈大笑，老弟也跟著哈哈大笑！太妙了。沒錯，鴻X集團確實有個很出名的法務兵團，郭董可說就是靠這個搞定一大堆企業併購案及細細瑣瑣的法律問題的。有一期的天下雜誌還專題報導過這個法務兵團，可說是豐功偉業。
這事的後續發展倒滿合乎邏輯的。選擇去中國與接受資遣的的工程師，情況大致以45歲年齡為分水嶺。接受派任中國的，大部分年齡都超過45歲了；而越年輕的，大部分選擇接受資遣。道理其實很簡單，雖然明知到中國除了更操以外，等到中國籍的工程師團隊能獨當一面了，大概這批台籍工程師如果不接受與中國籍工程師同水平的薪資，差不多也會被以各種的名目給弄走了。但 更現實的是眼前，科技業就是這麼回事，一個工程師在車用電子這麼利基的領域幹到了資深或總工程師，年齡又超過了40歲，甚至更老，這樣的情況下被資遣失 業，除非真的是奇人異士整個業界找不出幾個的人才，要不然真的再找不到科技業的工作了。能幹嘛？開早餐店？啊！對了，可以去加盟85。C 。 XD--------------------------------------------------------------------------------往後兩岸往來只會更緊密，越方便而更快速及低成本，工作天松山飛上海，周休二日再飛回台灣，變成另一類的兩岸通勤族，這會是個趨勢吧！？要 不是老弟剛新婚沒多久，其實，現實來講，年輕人選擇派任中國，在中國籍工程師團隊還沒翅膀長硬前，還可以多撈個幾年的。因為管理的學習及流程的控制不比工 業技術，不是那麼容易見到時效的，須有文化土壤的培養，這部分大多還掌握在台籍幹部手上在控管，尤其是組織的Know-how。再怎麼樣，目前這幾年選擇派任中國所領到的薪資扣除自行負擔的成本後，都還比留在台灣找工作所得到的薪資餘額還要多出一些些。我老弟現在這份新的工作也是操得要死，實際薪資所得扣除生活成本以後，的確是還稍不如選擇派任中國。老 弟那個project的主持人，職階幹到資深工程師，跟老弟亦師亦友，感情很不錯。他年過40了，選擇留在台灣找工作。資遣後過了將近兩個月，老弟接到他 打來的電話，抱怨他好不容易剛找到的新工作，薪資只有四萬開頭，還被當成菜鳥操，又不敢吭聲，很委屈。他之前在安X電業月薪是八萬多......。末了還不忘咒罵民進黨過去8年把台灣搞爛，害得大家現在這麼潦倒。老弟跟我講這段事時，心中也是無限感概......。--------------------------------------------------------------------------------老 弟其實不怪甚麼人，不管是在安X電業或是現在這份新工作，公司制度規定一樣都是下午5點半正常上下班，然後老弟每晚走出自己的研究室大概都過了晚上8點 了，工程師都責任制，也沒加班費，他只希望能有真正的周休二日，可以在家跟老婆過生活，然後自今年下半年開始後慘賠套牢的能源基金及股票投資，他也說他認了，現在就是想休假的時候可以跟老婆過人的生活。前 晚老弟打電話回來，說他們公司所在那棟大樓(老弟現在的公司在那棟大樓佔兩層一樓以上的樓層，及地下室一樓，共三個樓層，整個地下室一樓就是他們公司的無 塵室廠房，在汐止)，好幾個樓層的公司最近都資遣員工結束營業了，現在上班停車位非常好找，感覺有點空空蕩蕩的很奇怪的感覺，老弟說還好他們公司有賺錢，他實在不願意再被莫名其妙地突然宣布被裁員，那感覺真的很不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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